坦荡荡的答他话,“今日登县学的门,是我也有意参加今年的秋闱考,故来请个教谕做我的保人。”教谕便是县学里教授这些秀才公们知识的人,就是老师的意思。
但那郭秀才闻言却十分诧异,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,但却到底顾及着他感受,没那么莽撞着把话说出口。
只见他神色迟疑,欲言又止。那目光,也是似有意似无意的往他腿上瞥的。
吴容秉知道他心中所想,便直接说:“这几年日子过得实在糊涂,可如今因得高人点拨,总算是想得开了。我的处境再坏,也不会比眼下更坏。与其日日萎靡不振着浑浑噩噩过日子,不如振作起来,为自己拼搏一把。”
“我就想看看,以我之前所学,到底能不能中个举。”
有关吴容秉的情况,眼前郭秀才是再清楚不过。当年,他们几个县学里的同窗一并外出求学拜师时,回家的路途中,这容秉贤弟因天太晚,未注意看清路,失足跌落了山崖。
自那之后,他便再未在县学里看到过他。
他曾经去他家里探望过,只是被拒绝在了门外。
所以,细算起来,他们也有几年时间没见过了。
昔日旧人
起初那一年,几乎日日能从县学里那些秀才们的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事。
后来渐渐的,人们都不再提起他。
就这样一点点的,他慢慢淡忘在了人们的视野中。
直到前不久,县学里又来了位吴秀才。一打听之下才知,原是当年那位吴秀才的弟弟。所以,他的名讳才又重新出现在大家的口中。
但更多的,已不再是对他的赞赏,而是拿他同另外一位吴秀才做比较。
虽他才学、胆略、见识等,都在那位吴秀才之上。可又有什么用呢?他运气不好,注定这辈子就这样了。
往后他的境况,若好些,在村里、或镇上,做个教书先生谋个生。若是不好,怕是就得一辈子穷困潦倒了。或是放弃读书,改从其它行业谋生。
但他废了腿,除了靠教书、抄书赚点钱,又还能做什么?
甚至为这事,他们成群着,私下里还探讨过。都一致认为这人呐,比起本事、才学来,还是运气更重要。
吴容秉自然看得懂他脸上那欲言又止的意思,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,并未多解释什么。
如今的吴容秉,已然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了。不再自卑,也不再敏感。他也不会再继续窝在那阴暗的臭水渠里苟且。他如今要向着阳光,尽最大努力去奔赴自己的前程。
当然,也没必要向别人多余的解释什么,没必要跟他们说自己治腿了的事。
见他沉默后,吴容秉便说:“郭兄想也忙,我便不多耽误郭兄时间。这会儿去找徐教谕,办完了事就走。”
旁的话郭秀才也没多说,只道:“你今日来的算凑巧的,今日县学里的师生们都在。若错开一日,怕就白跑一趟了。徐教谕这会儿人就在,那你去吧。”
因要全力以赴的准备秋闱,所以,六月初起,县学里便放了假。
只是在之后,每隔五日,师生们再齐聚县学内。教谕们检查学生的课业,顺便答学生的疑惑。秀才公们之间,也可相互讨教切磋。另外,彼此间若得个什么往年考试的试题来,也可相互分享。
这种时候,他们彼此之间,既是敌,也是友。
但凡多考中一个举人,那就是在整个杭州府内帮富阳争光。
吴容秉心中当然知道这会儿人都在,正是因为知道今日师生们都在,他才来的。来之前,自然是打探好了一切。
但也没同郭秀才说多余的话,只是浅笑着颔首应道:“多谢郭兄告知。”
“玉儒兄。”不远处,有人在喊郭秀才。郭秀才回头去望了望那人,便立刻匆匆拱手与吴容秉作别:“容秉贤弟,那我便告辞了。”
“郭兄慢走。”吴容秉颔首。
离开之前,这郭秀才郭玉儒又再瞄了眼他的腿,然后重重叹息了一声。
与郭玉儒道了别后,吴容秉侧首看向站自己身后的女子:“我们走吧。”
叶雅芙之前在职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,见过形形色色之人,自然是懂些人情世故的。方才那郭秀才虽瞧着态度不错,但却未必是真的关心吴大郎。
若真关心,她同康哥儿这么大的两个人就站他面前,他能不问一句他们同吴容秉是什么关系?
不问,或许是因为猜出来了,就懒得再问。也或许,根本不关心这个。
但不管怎样,都是对吴容秉的漠视。
叶雅芙又朝不远处那郭秀才看去,只见他同另外一个学生也有时不时扭头朝他们这边看来。
叶雅芙收回了目光,懒得再去看。
“你们之前是很好的交情吗?”一边推着吴容秉继续往前走,一边闲问他。
在吴容秉心目中,如今妻子的分量自然要比那些人重。所以在她面前,吴容秉并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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