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小侯爷现下竟然还好意思问他为何不吃。
对上崔杳似笑非笑的目光,季承宁一下转脸,四处巡视。
闲云坊内人多,前面更是摩肩擦踵,围着个半丈高的台子挤做一团。
乐声顺风而来,有穿云裂石之音。
季承宁曲起根小指,勾了勾崔杳的袖子,讨好似的道:“表妹,到前面看看。”
崔杳叹笑了声,与他并肩上前。
黑压压的人群将高台围了个水泄不通,季承宁抬头,只见被铸成莲花似的台子上,九个乐人正做飞天之舞,着彩衣,身披金绿二色纱帛,手腕脚踝上的金铃随舞者的动作叮当作响,与乐声混杂交错,愈显动人。
在斜后方,有两乐师跪坐在席上演奏,一敲羯鼓,一弹琵琶。
随着舞步越急,舞者曼丽的裙摆与纱帛一道翩然而已,若花瓣般向外绽开,琶声也越急,嘈嘈切切,既豪迈大气,又不失灵动飘逸。
季承宁不愿意过去挤,又好奇那乐师的模样,便仰着头去看,目不转睛。
甜腻腻的香时不时地从袋子内随风吹出来,侵染上衣料,叫小侯爷也成了个大号的点心,灯火葳蕤,人面莹白如玉,好像咬一口也能流出蜜糖似的内馅。
崔杳温柔地问:“要不要抱着你看?”
季承宁随口道:“好啊。”
话音未落,季承宁忽地意识到不对。
这可是崔杳!是个姑娘家。
季承宁咬了下舌尖,朝崔杳讪然一笑,“我还以为是平之沐芳他们,让表妹见笑了。”
转念一想,明明是崔杳提起的话茬,他虽答得不过脑子,崔杳这刻意去问的人更可恶。
崔杳扬唇,也笑,“原来世子和朋友们是这样亲近的。”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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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试问郎君,人面花面相辉映……
季承宁不以为意,玩笑道:“更亲近的表妹还没见过呢。”
话音未落,喧嚣声大起,人群一下子都往前。
季承宁疑惑地转头去看。
高台上,弹琵琶的乐师已站了起来,手中抱得不再是方才的琵琶,而是一把精致非常的银弓,他从侍婢手中取来一支箭,拉紧弓弦,慢悠悠地扫了圈众人。
就在季承宁偏头的瞬间,乐师松手,只听“嗖”地一声响,箭急急离弦,朝台下飞去。
只在须臾之间。
一道红陡地在小侯爷眼前放大,用弓人准头极佳,下一刻,那只“箭”已插入季承宁发冠。
花枝破空而来,冲撞发冠,两片金桐叶相撞,叮当作响。
季承宁惊瞪大了眼睛。
崔杳松开压着扳指的手。
他要去扶季承宁,刚抬手,那仿佛被吓呆住的小侯爷却扬起唇,大笑道:“好箭术!”
众人不约而同地去看是谁得了这彩头,回头一看,但见一少年人发冠上插着花,华衣博带,金冠簪花,更有秾丽容色,其眉目之艳,远胜红花之妩。
兼之此少年身侧还立着和他年岁无甚差别的女子,亦是世所罕见的好样貌,二人站在一处,当真连璧一般。
“好!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,气氛愈加热闹。
乐师俯身一拜,笑道:“这花能入小郎君发间,是此物之幸事,今日乃花朝,小郎君发间的晚山花是花朝时芜园内开的第一朵,愿小郎君如此花,来日蟾宫折桂,拔得头筹。”
语毕,即有侍人捧着托盘上前,向季承宁奉酒,“小公子福运双全,不知可赏脸,满饮此杯?”
“晚山?”季承宁笑看崔杳,“实在有缘。”
崔杳微微笑,“是。”
季承宁要去拿酒盏,却满手的东西,眸光一转,求救般地看向崔杳。
后者登时了然,他静默半秒,抬手拿过酒盏,轻声道:“酒烈,不可多喝。”
季承宁和他撒娇卖乖,“我就喝一口。”
却想,表妹哄我,他如何知道这酒烈?
崔杳持盏,还未送到季承宁唇边,他已是张了嘴。
从崔杳的角度看,小侯爷未免太着急了,唇齿半开,两排牙洁白如贝,为了便于饮酒,一条软舌乖乖压在口中。
崔杳手顿了下。
季承宁却迅速地垂首,张口轻咬酒盏边缘,崔杳毫无防备,竟真叫他倾斜了酒盏,澄澈的酒液倾出,滑了小侯爷满口。
他仰面,将酒一饮而尽。
崔杳眸光发沉,季承宁却朝他眨眨眼,一派狡黠。
然而季承宁面上的得意还没持续一秒,就微微色变。
酒是花蜜酒,入口极绵柔甜蜜,滑入嗓子里,方觉火辣辣地烫。
乐师大笑,“小郎君豪爽!”
季承宁也笑,极顺手地把糕点袋子塞入崔杳手中,自己则扯了腰间玉佩,搁在托盘上。
动作可谓行云流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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