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未尽,泪已落,滴滴晶莹坠在眼睫之上,叫枝白更添三分无措。
文玉别过脸去,不忍再看。
内室无人应答,一时间静默无声、落针可闻。
文玉秀眉一蹙,师父怎么不说话?
师父不会离开了罢?
这怎么行,师父只说枝白可以救陈勉,可还没说怎么个救法呢!她可不会呀,文玉心头一乱,抬脚就往里冲,师
求诸于人,不如求诸于己。温润的男声话中却自带三分清淡,隔着屏风也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。
室内终于传来了响动,文玉也随之止步。
是师父的声音。
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?
若是人人皆能万事顺遂,又岂会求助于漫天神佛?
枝白闻言也是一愣,这屏风之后真是春神娘娘?怎么是个男子的声音
不过她毕竟修行千年,又在尘世混迹了好些岁月,自是比文玉更加练达一些。
对于神仙精怪来说,男身女相,并不稀奇。
不过是片刻之间,枝白眼中便恢复了清明之色。
她双手合十,较之先前更是万分的虔诚,眼前是屏风的遮挡,可她好似能看见梧桐祖殿的春神像正静默地俯首凝视着她。
枝白郑重叩首,沉声道,但凡我有,信女皆可放弃,以换取陈勉生还。
只求春神娘娘指点。
这世上,本来就没有是什么轻易可得的。
无论是人、事、还是物,天地平衡,众生轮回,若有想要的,就必须有所付出才能换取。
这个道理,她一早就明白。
只怕这一生,对于她来说,不必付出什么,就能得到的,只有陈勉的爱。
她弓着身子叩首,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,最后的尾音带着期盼,也包含颤抖。
文玉看不清她掩在衣袖之间的表情,可即便是不看,文玉也能想象枝白此刻该是多么伤情。
文玉毫不犹豫,回身一把将枝白从地上拉起来,她可不惧什么天神威压,她要找师父问个明白。
师父文玉带着枝白绕过屏风,榻上的陈勉和立于其旁的句芒就那么显现在她二人眼前。
榻上的陈勉一丝生气也无,枝白肩头一松,仿若失了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根骨。
那消瘦却一向挺立的脊背,不过一瞬之间,忽然垮了下来。
不同于先前在地牢外头,枝白此刻没有丝毫的力气,或者说是勇气,她甚至不敢上前看看陈勉到底如何。
枝白无力地后退一步,身形都快站不稳。
好在身后的文玉一直紧张着她,在枝白泄气的瞬间,将她一把扶住。
文玉的一颗心好似烈火油烹,她搀着怀中虚抚无力的枝白,又看看榻上面如土色的陈勉,更添三分焦灼,毫无头绪的她只能将目光再次投向师父。
师父
是离魂之症。句芒轻叹一声,转脸面向文玉和枝白。
枝白这才循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。
是春神娘娘。
枝白眼睫轻颤,眼前的这人容貌与梧桐祖殿的春神塑像别无二致,只不过作男子打扮之时,更显俊逸非常。
正所谓金刚怒目、菩萨低眉。此刻他虽是一言不发,可枝白却仍然能读出他眉眼之间的慈悲与宽容。
可他说出口的话,还是给了枝白重重的一击。
枝白长呼一口气,离魂之症,她是知道的。
对于凡人来说,魂魄离体、命不久矣,生与死不过是一线之隔。
可是以她如今的修为,却无法为陈勉归拢魂魄、死而复生。
可是黑白无常并未索走陈勉的魂魄,他们不是收手离开了吗?文玉有些想不通。
人若身死,不论无常鬼是否前来索魂,魂魄都会自然离体,不过时间早晚而已。
无常鬼不过是勾去魂魄,助他往生罢了。
句芒扫了一眼榻上的陈勉
他人虽还在榻上,可魂魄没等来黑白无常,早已四处飘散、无有定处了。
文玉一顿,这么说来,陈勉如今已是已是同尸体没什么两样了。
她一双杏眼写满犹疑,视线在枝白和陈勉之间来回打转,最终还是落在了句芒身上。
师父,你有办法。
文玉说不好自己究竟是笃定,还是疑问,她只能凭自己当前的心意同师父说话。
触及到文玉的目光,句芒忽然想起她初入春神殿的时候,每日只管吃饱喝足晒太阳,在三光神水池里一泡就是一整日。
这样的没心没肺的丫头,如今也会为旁人的事忧愁焦心、四处奔走了。
还真是此一时,彼一时。
句芒轻垂眼睫,敛去眸中思绪,再抬首时,已是一派气定神闲。
他究竟是欢心还是落寞,他说不好。
这片刻的沉静,落在枝白眼中,便是陈勉获救的最后机会。
春神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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