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彭觉先当即表态:
“我同意森田先生的建议,并且愿意提前向会方提供报告原文以及其中提到的原始数据,以供所有同行甄别和理解。”
说完之后,还不忘顺势照顾一下东道主的情绪:
“tore supra装置本身为人类聚变研究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数据,其升级工作是iter从纸面研究阶段向工程设计阶段过渡的重中之重,希望各位能以严谨的态度对待相关问题,尽最大努力保障计划时间表按预期推进……”
“……”
罗伯特·赫尔本来被点名针对还有点尴尬加恼火,但听见彭觉先这一顿吹捧,又顺过不少气来。
转过头来一想,觉得被反驳的理论又不是自己提出的,完全没理由觉着丢人。
反而如果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率先提出修改方案,那岂不是能稳稳压住别人一头?
当然,这一切的前提都是。
华夏人提出的新理论是对的。
想到这里,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讲台后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彭觉先。
“既然大家对此都没什么异议,那么我宣布本次会议暂停。”
赫尔敲了敲话筒,果断做出决定:
“具体恢复时间将综合各代表团的意见再行确定,届时会在iter官方网站上发布正式通知……”
这下触发法国基因了
因为一份报告而导致休会,还是不定期休会,别说是刚成立没几年的iter,就算放眼整个人类科学史,也算是不太多见的场面。
但既然发言者和东道主都已经同意,其它人倒也没有反对的理由。
与其这样乱糟糟地继续下去,还不如花上几天时间整理思绪,或者是找机会跟华夏代表团讨论一下。
尽管可控核聚变的最终实现看似仍然遥不可及,但哪怕只从最狭隘的角度考虑,一项全新的理论也会催生出几十上百篇高影响因子的论文,至于跟在后面的灌水之作,则更是如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。
甚至有很多时候,一整个方向的研究,都是在吃某个天才前辈的老本。
因此,彭觉先刚合上笔记本电脑,就被一群神色各异的学者团团围住。
美国人的问题比较直白:
“彭教授,您提到的螺旋场调制是否需要重新设计磁体线圈?”
俄罗斯代表则更关注数据来源:
“这些波形是否基于east的实际运行?”
意大利人则充分扮演气氛组的角色,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相机来给这一幕拍照……
黄知涛缩在记录席上疯狂敲击键盘,单身二十五年练出的手速甚至有些跟不上各国代表的热情,余光瞥见森田康弘带着两名助理快步离场,灰白头发在走廊拐角一闪而逝。
而本该紧随其后的儿玉敏雄却逆着人流从外面回来,并挤到华夏代表团附近,用生硬的中文搭话:“方先生,贵方是否需要日语翻译?我大学时辅修过汉语言……”
“感谢,但我们的翻译足够专业。”
方鉴明微笑着将人挡在三步之外,后背已渗出冷汗——日本代表团显然急了。
与此同时,森田康弘在走廊里堵住了正在前往洗手间的赫尔:
“jt60sa的磁约束优化方案已经通过初审,但如果贵方有相关需求,后面也可以进一步调整方案……”
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有点不着边际,但赫尔心里跟明镜一样。
日本人这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。
他刻意加快语速:
“放心,已经达成的合作协议不会更改,至于方案调整……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,毕竟还不能确定华夏那边的新理论就是正确的,后面如果有相关需要,我们会再次安排新的见面……”
这番表态虽然有些官腔,但意思倒是跟之前森田的态度几乎如出一辙,让后者多少松了口气。
却并没有注意到,对方提到的是“已经达成的协议不会更改”——
还没签字的内容可是另一回事。
赫尔此前力主和东京量子科学技术研究所展开合作,并不是他有多喜欢日本人,单纯是因为itea,或者说west的升级有求于人而已。
现在有了其它选择,他自然要骑驴找马,做两手准备……
直到两个小时之后,彭觉先才终于得以从会场脱身。
上车之后,他几乎立即解开领带瘫进座位,揉了揉因为长期熬夜而血管砰砰直跳的额角。
这个时候,方鉴明也跟着坐到旁边,手里还拿着杯尚未开封的咖啡:
“罗伯特·赫尔刚刚找到我,说希望能跟我方单独会谈,时间和地点都由咱们确定,您看……”
原本已经有点打瞌睡的彭觉先顿时清醒过来:
“赫尔?”
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:
“不是奥兰迪?”
方鉴明摇摇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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