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苏瑜道,“叔父说当下最有可能杀他的人,无外乎三处,冀州自立为王的唐毅,忌惮他恐他死灰复燃的煌武军,还有便是南燕与他斗了半生的钟离筠。但是他去幽州最早最好动手的半年不曾发生意外,基本便可排除唐毅和煌武军,毕竟两军对峙当是无暇顾及他。是故第一回 当应是南燕钟离筠所为,但是第一回失败了,便也难有机会。所以叔父说,这三处基本可以排除,剩下便是他早年的对手,譬如他在明光年间修律法改革亦是遭到暗杀,多少也结仇怨……”
&esp;&esp;说白了,便是政客倒台后的下场。
&esp;&esp;江见月双目依旧盯着尸身,忽觉耳畔除了出了雨声再无其他,不由侧首望向苏瑜,“他有什么话留给朕吗?”
&esp;&esp;苏瑜垂着的眼睑掀起,潮湿的睫羽上雨水滴答,隔漫天雨帘观面前女郎,复又低了头,“叔父去的突然,没有。”
&esp;&esp;良久,许是感应到那道居高临下的盯死在他头顶的光,他终于再度开口,“陛下,曾在景泰十二年,叔父同臣因为谋逆被囚丞相府时,臣曾问过叔父,许是此生最后一面,如何不多与你留些话。然叔父说,在这之前他已经和你告过别了。”
&esp;&esp;谋逆之前。
&esp;&esp;江见月灵台忽明忽暗,身子在风雨中微倾,似落叶飘零。
&esp;&esp;【陛下,要做一个好皇帝。 】
&esp;&esp;宣室殿临去前,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。
&esp;&esp;“合棺。”她返身回去御辇,吩咐道,“朕怕是要染风寒了,传太医令在寝殿候着。”
&esp;&esp;天子说这话,自是再好不过。
&esp;&esp;没有什么比龙体更重要。
&esp;&esp;也确实,女帝身体羸弱。从来一入冬便是貂裘雀锦加身,地龙手炉护着,哪里经得起那样一场夹着雪珠子的瓢泼大雨。
&esp;&esp;江见月回去当夜便高烧不断,翌日旧疾复发。
&esp;&esp;这些年太医署已经习惯了她的病情,有了完整的应对方式,尤其是这种秋冬寒凉最易发病的时节,遂有条不紊地照顾着。
&esp;&esp;如此,近一月过去,又同往常般慢慢有了好转。
&esp;&esp;腊月十三,前往未央宫前殿早朝,验收百官的年终计。
&esp;&esp;腊月廿三小年,前往建章宫举行祭祀。
&esp;&esp;腊月廿九,同太常一道进行傩戏驱邪。
&esp;&esp;三十除夕,在昭阳殿掌宴。
&esp;&esp;乃与尚在襁褓中的小公主一道出席的。御座之上,女帝怀抱帝国的希望,言笑晏晏,与诸臣同乐。
&esp;&esp;酒过三巡,近侍忽见女帝晃了一下,酒盏尚未从手中落,但是酒水洒出了大半。
&esp;&esp;江见月觉得眼前一阵晕眩,须臾倒也没什么,遂道,“朕无碍,就是久抱公主吃力,你们带她下去吧。”
&esp;&esp;公主被抱回寝殿,她依旧与百官共度除夕。
&esp;&esp;除夕。
&esp;&esp;她举着酒盏,突然生出一个念头,往后撤了这除夕宫宴,她不想过除夕。
&esp;&esp;然话还未说出口,一口血先吐了出来,喷在举起欲要倒酒入喉的金樽中。
&esp;&esp;无征无兆,她也没有不适晕厥,便清晰看着樽中酒染血,看着自己咳出一口接一口的血。
&esp;&esp;太医署在这个除夕慌了手脚。
&esp;&esp;切脉会诊,重调药方。
&esp;&esp;“陛下还不到而立之年,这青年呕血乃是根基败坏之兆,怕年寿难永。”齐若明对着夷安合眼沉声,“殿下得劝着陛下,若是她肯静养,或有十年寿数。”
&esp;&esp;夷安将这话告诉江见月的时候,方贻正从宣室殿离开,夷安在阶陛看了他一会,入内见女帝。
&esp;&esp;江见月正在用一盏药,闻言神色并未有太大起伏,“十年足矣。”
&esp;&esp;这会已是景泰十六年仲夏。
&esp;&esp;如今,方贻很受江见月赏识。这年开春后,天子命题择人入仕的举措重新搬上日程,方贻掌着抱素楼,遂屡入宣室殿,同女帝商量此间政务。
&esp;&esp;细想,方贻彻底受女帝青睐,还是因去岁的一桩事。
&esp;&esp;苏彦尸身停在城外那日,女帝虽道合棺,但却再没下文。是故无人敢动,不知是该按照流放者身份就此等同庶民安葬,还是恢复相位已原有侯爵之位下
精彩书屋